查尔斯·汉迪在写作《思想者:查尔斯·汉迪自传》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他后来所写的很多作品,都极大地受到了亚里士多德的影响。同样研究组织和领导力,汉迪喜欢着眼于不确定的未来、变化的工作形态以及个人的终极意义。因此,”在新的世界中,哲学(或对事物意义的探索)便成为驱动经济的力量。我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命运负起更大的责任,没有任何组织能安排我们的一生,这一趋势迫使我们必须重新清理人生的优先顺序。”汉迪说,”在这种环境趋势下,将使每个人都变成哲学家。”
哲学家的使命在于追问意义,寻思价值。特别是在这个动荡、剧烈变化的年代,我们身处的社会所遭遇的许多事情,远比我们所预期的要重大得多,而且很多令人困惑与苦恼。就像汉迪在《觉醒的年代》(又译为《空雨衣》)中罗列的种种”悖论”-我们知道的越多,反倒越迷惑;技术能力越强,反而越无力;我们虽拥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上某些地区的人们相互杀戮;我们虽粮食生产过剩,却无法喂养饿殍;我们虽然能解开银河的奥秘,却解不开自己的家庭难题。悖论既然解决不了,又无法回避,于是我们只能想方设法使悖论变得有意义,并善加利用以建立更美好的未来。基于此,如果一个人活得有意义,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然而,事实是怎么样呢?汉迪不无怅然地感叹道:”人生总在看似该失败之处成功。命运是个悖论,捉弄我们的同时也安慰我们。”
汉迪把当下人们遇到的悖论比喻为”空雨衣”。这来源于他的一次偶然所得。有一次,汉迪在明尼阿波利斯露天雕塑公园看到的一尊名为”无言”(Without Words)的雕塑。这座雕塑的主体是一件笔直挺立的青铜雨衣,里头空无一物。汉迪突然想到,这象征了身陷文明的森林,没有方向,彷徨无助,不知未来在哪里的现代人。这时,汉迪明显感到,人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充当某部大机器的齿轮,终日疾转,不知目标所在。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眼前的挑战,应该是如何去管理现实中的悖论,以及如何将空雨衣填满。
针对呈胶着状态的悖论生活,汉迪在《觉醒的年代》中提出了一些方法、理念,以指明未来的路边。像S型曲线、甜甜圈原理、中国式契约、双重公民身份、权力补贴、超越利润、自雇工作者、三叶草组织等。这些观点后来都成为了影响世界的核心观念,而汉迪也借此一举成为世界级的管理大师,与彼得·德鲁克一起被誉为大西洋两岸的管理翘楚。
汉迪说,写作《觉醒的年代》是为了能帮助读者在这混乱的时代里找到出路,这与他早先的那本《个人与组织的未来》保持了同一主题。在《个人与组织的未来》中,汉迪指出,工作方式正在发生剧变,组织一方面会变大,但同时也会变小;会变得更扁平、更有弹性,但也会更分散;个人的工作形态会趋于扁平、更有弹性;生活不再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前进,将日趋非理性;人们必须主动促使事情发生,而非被动等待。”我们无需再等待未来,反而可以塑造未来。”汉迪在《个人与组织的未来》中,用26篇短文讨论了不确定年代的个人定位、组织蓝图与未来趋势,并提出了一些富有成效的建议。
不过,汉迪后来也觉得他可能过于乐观了。他在《觉醒的年代》中序言中,承认了这一点:”……大体说来,我当时是抱持乐观的态度。从出书(指《个人与组织的未来》)到现在,社会的工作形态的确按照书中所描述的方向发生剧变。我原应对自己正确的预测感到骄傲才对,但却无此感受。因为,太多的组织与个人因剧变而手足无措。对许多人而言,人生是一场挣扎,是一个迷惑。”从《个人与组织的未来》中的”不确定”到《觉醒的年代》的”觉醒”,这实质上暗示了汉迪在认识上的转变。”
回首过往,我发现原来自己所学到的东西中,有那么多是来自于我在生活中所遇到的事情,而非正规的学习课程。但是要想从中学到东西,仅仅经历过这些事情还不够,还必须要对自己的经历加以思考。”汉迪的转变在于相对于理性建构,他更推崇经验主义。于是,在汉迪看来,管理除了是科学,还是一门艺术,而且后者更为重要。在这个意义上,汉迪作为管理界的哲学家,他是亚里士多德式的追寻人生意义,也是大卫·休谟式的经验主义。对于这一点,《思想者:查尔斯·汉迪自传》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个更为清晰的查尔斯·汉迪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