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集团公司是一家以房地产开发、建筑施工为主的大型私营综合企业,旗下有二三十家不同类型的企业。为了堵住房地产招投标中出现的“成本黑洞”,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公司建立的审计监察队伍也不断扩大。除了在集团总部设立审计监察中心之外,每一个产业集团分别设立对应的审计监察中心,各区域公司、城市公司也设立相应的审计监察部,统属集团总部审计监察中心直接管理,光审计监察人员就有七八十人。每个审计监察中心都要编制全年审计监察查处违纪、违规、违法具体罚款指标,并且和每个中心的季度、年度奖金挂钩,完不成任务指标不仅没有奖金,还要倒扣个人浮动绩效工资。
在工作方式上,一方面是常规的审计监察,包括参与公司招投标,定期或不定期检查各分公司、子公司财务账目、账单,收集集团内外部人员举报信息,现场调查材料、设备、施工进度、质量、成本情况;另一方面,跟随老板对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子公司进行地毯式审计监察,每季度一次,调查、发现工程施工中的各种违规、违纪、违法事件,然后回到集团总部研究处理、解决方案。
为了收集证据,老板经常要分别雇佣私人侦探、律师、公安局人员,采用高科技手段进行侦察、取证。到年底,宣布被警方逮捕一批,公司开除一批,财务部罚款一批,人力资源部辞退一批,搞得许多人每天工作都战战兢兢:一方面生怕自己被怀疑,另一方面又担心没有完成罚款指标要扣工资。他们只好内部协商,今天从你身上罚一点,明天从他身上罚一点,这样大家都过得去。
结果,公司的违规、违纪、违法案件不仅没降,反而升得更快。有几个工地甚至发生民工把堆放在工地上的几吨螺纹钢拉走了,半年之后才发现的事件。进货、验货、出货各表单都不缺,就是找不到真正的责任人。经调查,原来是出货人与外面工地上的人勾结,采用多拉少报手段,大白天就把钢材拉出去卖了……
老板派人彻查之后才发现,很多案件都是形成利益联盟,共同作案,许多审计监察人员都被牵涉进去。老板很恼火,又在集团总部的审计监察中心上面设了个董事长助理审计监察组。但想不到这个组的成员最后不是涉案,就是由于压力太大,干不下去,纷纷辞职走人。
一个涉案被开除的采购人员说:“这都是被逼的!老板既然这么不相信我们,派那么多人查我们,我们就想,既然你对我不放心,我也就对你不诚心。每采购一批货,都在考虑可以从什么地方抠一点。尽管大宗采购都是由公司领导公开招标定,但具体执行中,还是有许多空子可钻的。要知道,每一个专业人员随便在自己的业务上搞一点猫腻,就可以让那些不懂行的审计监察人员查上十天半个月。我们想的其实很简单,捞一把就走,如果出事了,也不过是走。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做事,那些靠罚款吃饭的人还不饿死?实际上是公司制度鼓励我们这样做。我们走了,来的新人还会这么做!”
这种不从制度根源上找原因,反而采用人海战术去解决“地下隐蔽战线”的方法,不仅治不了本,还会造成恶性循环,设的机构越庞大、添的人员越多,出的事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