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商人、企业家,三个称谓,三种层级。
生意人是泛称,凡处事行为只顾利益、精于算计的都可叫生意人。生意人一般以个体工商户者居多,草根特性明显,行业往往低端,事业刚刚起步。商人是生意人的升级版,是一个上位概念,指的往往是那些公司上了轨道、财富有了一定积累的经商者。此时,他们的野心会更大,手法会更新,眼界会更宽。对他们而言,尽管赚钱仍是唯一的不变的目的,但其实现的路径却可以千变万化,玩资本、做冠名、搞作秀,商人的许多想法和做法是当年的生意人所无法企及的。企业家是经商者的“最高级”状态,企业家是生意人、是商人,但反过来却不能成立。到了企业家这个级别,创业、商业都得或多或少让位于事业,事业既包括具有愿景、目标、战略、规划的公司行为,也包括引领变革、担当建设的社会责任。也就是说,能被称为企业家的人,他已与单纯的赢利(商业)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多时候,甚至是超越,他借助商业推进文明、借助商业改变世界。企业家是商界精英,多半也是社会精英。
眼前的李·艾柯卡正是这样一个人:风云传奇、家喻户晓、产业英雄、商界领袖。近年来,艾柯卡的名号一度被比作“将公司经营转亏为赢的企业家”。在美国这个崇尚商业财富、个人主义的国度里,艾柯卡以其在福特、克莱斯勒公司的成就赢得了美国工商界乃至公众的尊敬和美誉,在许多美国人眼里,艾柯卡是总统候选人的绝佳人选,人们都期待他有一天能领导着美国继续前进。尽管最后艾柯卡没有走上政治这条路,而且以他83岁的高龄要求再重现当年的丰功伟绩,也是一种苛求,毕竟岁月不饶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不服老、不服输、斗志高昂的艾柯卡依然热衷于贡献和付出,事实证明,自退休以来的晚年生活,他一刻不得闲,或读书、或写作、或演讲、或议政,就像过去他为拯救克莱斯勒于为难之中,劳碌奔波、鞠躬尽瘁,现在的他则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为建设美国社会于衰退之中,极力呐喊、献计献策。艾柯卡的领导力一如既往,多了的是一份公益、道义和善举。
如果说,演而优则唱、学而优则仕,那么在艾柯卡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商而优则述”。艾柯卡从不掩饰他的成功、他的得意和他的自豪。早在20多年前,他就出版了个人自传《艾柯卡自传》,迫切地和人们分享他的商业历程。而后不久,在《艾柯卡自白》里,他开始布道他的经营理念和人生哲学。艾柯卡似乎很满足于这样的言说,当他由于年事已高、体力有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大动干戈、大刀阔斧的时候,他把所有“未完待续”的行动转换成写作,高声疾呼、声嘶力竭,他批判、反对、呼吁、提议,晚年的艾柯卡刚烈依旧,但又多了一份无忌,例如在最新的那本《什么是真正的领导》里,从文字和观点来看,他越来越像一个老“愤青”。
态度影响成败,性格决定命运。虽然这没有得到充分论证,但套用在艾柯卡的事迹上,它未必是错。事后回溯地看,艾柯卡之所以是艾柯卡,跟他的强力意志和积极出世不无关系。作为移民而来的新美国人,艾柯卡深知进入美国主流社会的艰辛,所以他才会格外地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包括事业、成就、声誉、威望等;而作为白手起家的创业者,艾柯卡更懂得“自助者天恒助之”的道理,所以他永远保持一颗向上、进取的心,并以不懈地努力与行动一以贯之。艾柯卡总是喜欢对人们说,要有追求、要有梦想、要有付出、要有回报,就像他在《什么是真正的领导》里说到自己一直是“退而不休”,他也同样敦促他的读者要制定好计划,要每天学习,最终要有所贡献。“我们是不是过于安逸了”和“2008:行动起来”这是该书其中两个章节的标题,但放在一起很明显能感受到艾柯卡殷切盼望的心,毫无疑问,这便是《什么是真正的领导》全书的基调。
既然提问“什么是真正的领导”,艾柯卡总是有独到的答案。在书中,他提出了领导者必备的“9C特质”:好奇心、创造力、沟通力、品行、勇气、信念、魅力、能力、常识。在英文里,这9个词都以C字母开头。一般而言,对领导力的描述,哪怕是要举例的榜样人物,往往都是林肯、华盛顿、丘吉尔一类的,很少会提起时下政治人物,即使有,也常常是克林顿、朱利亚尼、基辛格。但艾柯卡很有趣,实际上是很大胆,他竟然提到了现任美国总统乔治·布什,而且是作为反面的、标靶的人物提出。通过不停地批评布什的施政纲领、政府行为、个人行为来进一步强调“9C特质”对一个卓越领导者的重要性。所以,在展望2008年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大选,没有当上总统的艾柯卡却对未来总统提出了一个高标准、高要求,最低底线也得需要好奇心、沟通、品行和能力这四种素质。显然,艾柯卡对布什政府这8年的成绩极为不满,他像是一个公共知识分子,对他所看到和感到的事物(包括政治、经济、教育、军事、文化、福利等制度和政策)发表了最为严厉地批评。这也就是为什么艾柯卡在《什么是真正的领导》里表现得像一个“愤青”。
如果仅把《什么是真正的领导》视作是一本有关领导力的著作,很可能让艾柯卡沮丧。凭艾柯卡今时今日,他已完全没有必要靠兜售他的商业智慧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他已处于其人生的巅峰,一个绝大多数人难以达到的高度。对艾柯卡来说,还能令他有所期许的地方正是公共领域,通过智识贡献、道德关切,艾柯卡在积极地介入和建设,并与人们分享其经验思想、真知灼见。因此,千万别小看这本书,艾柯卡虽然问的只是“什么是真正的领导”,但他要寻求的却是“如何更好地建设社会”的答案。艾柯卡对本书寄予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