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电影《黑鹰坠落》中的一幕。2004年3月31日,上午9点30分,地点是伊拉克的费卢杰市。当时,四名美国人分乘两辆吉普车正行驶在市区中心,然而等待他们除了街道两旁的餐馆、咖啡馆和露天市场之外,还有随时为真主而献身的圣战组织。
这四个美国人都戴着太阳眼镜,理的都是汤姆•克鲁斯的短发。从健硕的身躯和着装配备来看,他们显然不是前来旅游的美国平民,而更像是正在享受假期的美国大兵,只是没有穿迷彩服而已。他们进入市区没多久,就放慢了车速。看起来他们碰上了某种路障。当车子刚停下,就只见一颗手榴弹向其中一辆吉普车飞来,随即响起了机关枪的射击声。子弹把吉普车车身打得到处是洞,车内的美国人很快受了重伤。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多名戴面具的枪手冲了出来,他们对着这两辆吉普车,一边换弹夹,一边疯狂射击,同时他们还高呼“真主伟大”。这四名美国人命在旦夕,毫无反击的可能。很快,车子燃烧,火烧着了美国人的身体,枪击声、爆炸声、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掺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场面混乱不堪。后来,那四具烧焦的美国人尸体被拖了出来,那些围观的男人和男孩子们上前去把尸体扯得七零八落。还有摄像机,一个小伙子在它面前止不住亢奋、疯狂的心情,高举着一个小标语牌:费卢杰是美国人的坟墓!
当时的那一幕和关于“坟墓”的挑衅,很快通过电视、互联网等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人们亲眼目睹了这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场景。“这是现代文明世界里发生的真实事件吗?”伴随着这样的疑问,另外一个更大的谜团即将产生——这四个美国人是谁?他们来伊拉克又是为了什么?
在政府精心安排下的媒体的统一口径是,这四位不过是前往伊拉克的平民(至于去伊拉克是公干还是度假,则在所不问)。通过平民被杀事件的渲染,美国右翼势力更有理由说服国会增加战争预算,以“先发制人”之势将“邪恶轴心”迅速歼灭,实现世界和平。然而,这一切都是布局,一个别有用心、阴谋重重的布局。杰里米•斯卡希尔以他调查记者的职业敏感,冒着随时有可能被暗杀的危险,深入调查事件内部,试图还原事实本相。像极了《谍影重重》里的伯恩,斯卡希尔最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而且它竟然很“剧情化”(如同好莱坞类型电影一般)地牵涉到了美国政府部门。当斯卡希尔最终揭示出这四位美国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不是美国军人,也不是美国平民,而是由一个秘密雇佣军公司派往伊拉克的、受过良好培训的私人士兵。”一个更加可怕的、近乎邪恶的主角正式登场,它就是“黑水公司”(Blackwater USA)。
可以这么说,在那起“费卢杰事件”之前,黑水公司鲜有所闻,它完全就像是不存在的。然而,正如斯卡希尔在《黑水内幕:私人保安公司如何崛起为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公司》里所描述的:“这家以黑色熊爪为标志的神秘公司生意却很是红火,公司市值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飙升。”对此,有若干事例可作为注脚。美国负责伊拉克事务最高行政长官布雷默不用美军当警卫,而是由黑水公司来提供贴身保镖;与美国中央情报局签订和约,由黑水公司派雇佣兵前往阿富汗执行军事任务;为外交官、参与伊拉克重建的私人承包商、非营利机构以及记者提供保安服务,并保护美国军用物资安全运往驻伊军事基地等;利用卡娜里娜飓风灾害将其保安业务拓展到更加盈利的民建事业;在华盛顿被当作“反恐英雄”、“和平卫士”受到政府高层的欢迎,现任总统布什甚至还说“感谢黑水公司,是它一定程度上保卫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作为一家民营公司,黑水的所作所为令人不可思议,但当我们知道它不过是美国政府军事外包的产物后,许多的匪夷所思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想全面了解黑水公司的发展史,绕不开一个关键人物,他就是埃里克•普林斯。普林斯现年38岁,是一名武器专家,热衷冒险。他从小就喜欢玩带兵打仗的游戏。在获得汽车驾照之前,他首先获得了飞机驾照,梦想有朝一日能开上海军的喷气机。中学毕业后,他进入美国海军学院,后因觉得校风不够严厉而转入更为保守的希尔斯代尔学院。他是一个极端的右翼分子,也是一个疯狂的生意人。事实上,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想出“军事部队公司化”的点子来。
1996年,普林斯用继承来的遗产,在北卡罗来纳州买了24平方公里土地,毗邻美国海豹突击队和三角洲特种部队基地。在这块土地上,他修建了一个高级训练营,在训练狙击手和私人保安的同时,也向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机构出租训练器材,并为特种战争装甲运输队训练士兵。因为“9•11”事件,让黑水公司生意从此蒸蒸日上。用普林斯的话说:“电话几乎被打爆。”可以预见,在美国布什政府极为荒唐的军事民营化的政策下,随着反恐战争对雇佣兵的强大依赖,黑水公司还将会高速发展,“黑水帝国”在美国政治、军事乃至经济领域的全面崛起也许只是早晚的问题。
斯卡希尔在书中称普林斯是一名“新十字军战士”,但普林斯显然不喜欢被这样称呼,他甚至不希望别人称黑水公司为保安雇佣军。“那是黑水公司批评者使用的一种带有诽谤性质的语言,是对我们的恶意攻击。”他分辩道,“雇佣军是为外国政府工作的职业军人,而黑水的保安是为美国政府工作的美国人。”——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当普林斯信誓旦旦地说出雇佣兵保护美国官员是一个“光荣传统”的时候,按照斯卡希尔的理解,它预示着美国民主崩溃的最后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