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商业领域的其他思考者,沃伦·本尼斯(Warren Bennis)做得更多的就是批判英雄式领导的神话。他的主张是,领导者并非天生的,什么超凡魅力或有魔力等都是陈词滥调,远不如那些普通的,或看似普通的人们来得实在。他认为,领导者具有超凡气质的观点不但早已过时,而且也很不恰当。本尼斯说:“领导者是什么?他是一个分配任务给下属的人,是一个有能力将追随者转变为领导者的人,是一个能根据形势改变领导方式的人。”
作为洛杉南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的领导协会的创始人,沃伦·本尼斯创作了一系列的领导书籍,包括最畅销图书《领导者》(Leaders),还有最近出版的《极客与怪杰》(Geeks and Geezers)。在后一本著作中,本尼斯将35岁以下(极客)和70岁以上(怪杰)的领导者进行了比较。
如今,已临近80高龄的本尼斯仍保持着惊人的创作水准和产量。他现在供职于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担任着那里的领导力顾问。在他的新办公室里,本尼斯发表了自己关于领导力的见解。
是什么原因激发你将极客和怪杰做一比较?
我想了解人类的发展状况,这对我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在未来,我们会看到,认知心理学和人类发展的教授职位都必须建立在商学院的基础之上。人类发展将成为领导课程中的一个必备部分。如果说要我现在做出决定的话,那么这就是我准备进行深入探究的领域。有两个基本要素是我很感兴趣的,也是我很想弄明白的。
第—个基本要素就是,当我外出演讲时,我会遇到很多学生,他们部是些20多岁的年轻执行官(极客),对于他们,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觉得他们是数字化的,可又是真实存在的。我很想知道,他们渴望做些什么?他们是如何感知这个世界的?他们如何定义成功的?他们的职业目标是什么……最主要的,我想知道他们生活的动力源泉之所在。
而第二类研究群体则是70岁以上的领导者(怪杰)。他们全都想方设法保持着头脑的开放,并不断地重塑自我,以便和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保持同步。我非常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到了这个年纪还保持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而有些人却早早地就驻足不前。我曾见到过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年近40却仍一直待在一个岗位上,直到被人遗忘。而这些古稀之年的领导者却依然如饥似渴地提升自己。这是为什么?
对你来说,是不是这些怪杰比极客更加有趣些?
我也是怪杰当中的一员,因此,我特别讨厌听到诸如“他们活得太长了”“他们将度过可怕的余生”这类有失公正的言论。我想,极客从未经历过我们有过的一些残酷考验,比如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他们一直处于社会成长的阶段,期间几乎是从不间断的繁荣、发展和成功,他们这一代基本上都是富足的。所以,在他们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对其相应发展的世界观而言,9·11事件无疑是给予他们的第一个强烈震撼,不啻于是猛力一击。你曾说过,那些极客们正被各种可能性包围得水泄不通。
是的,他们正处于人生最得意的时刻,所以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任意选择自己想做的。我想这使他们非常苦闷,因为他们有太多的选择和机会了。
你认为严峻的考验对人们的发展很重要。可以列举一下你是如何给自己设置严峻考验的吗?
是的,这点很重要。我想严峻的考验无处不在,比如说,老板不得不开除员工,员工不得不被开除,或是被安排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岗位中去……设想一下,如果你没有犯错误,但是却被降了级,那么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我所关注的是,我们是如何来运用这些日常生活中的考验的,尽管它们常常被我们忽视。我们都经受过考验,但在考验过后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从考验中学会了些什么?我们是否汲取了一些教训?这不是怎样给自己设置考验的问题,因为考验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我要说的是,我们只是把考验当成恶梦一场,第二天醒来时就忘得一干二净,还是想着要从那个梦里头学到点什么东西?
但是你却无法选择你所处的时代啊。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Bill Clinton)就经常对自己没有处理过战争,未能证明自己而感到心有不甘。特迪·罗斯福(Teddy Roosevelt)也是如此,虽然他也曾处理过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当你看着这一代极客时,你可能会说,9·11事件宣告了影响他们发展的一个时期的终结。但是,你要知道,这一代的发展是从1989年柏林墙被推倒、冷战结束开始的,接着就进入了世界范围的互联网时代,所以,这不是一代人的事情,这仅是一个很短的时期。
所以,领导者就不得不寻求那些不确定因素,以便成就自己?
我想再重申一遍,有些经历是你所无法创造的,比如像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南非前总统,曾在岛上被囚禁了20年之久——译者注)那样被囚禁在罗宾岛上,或者像约翰·麦凯恩Jjohn McCain)那样在越战中被俘,那些都只是一种极端情况。
对你来说,二战中的经历显然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但你是否认为,你就此成为了一个领导者呢?
在二战中,我学到了遵守纪律和自我克制的精神。这场考验在很多方面塑造了我,让我增长了许多从未经历过的见识。过去我非常害羞,觉得自己令人讨厌,但这段军旅生涯却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变得更加热爱生活。那是一个大有前途的时代。
你有没有发现,你所谈及的那些年轻商业领导者都有一种同等层次的自我意识?
我想,他们有更多的自由去谈论自己以及内心的感受。这一点与有些怪杰不同,那些人恐怕是不会在梦中谈论自己的家庭,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的。怪杰身上都有一种真正的约束,一种保留,而年轻一代却不会拘泥于自己的情感、愿望,或是类似的一些东西。
那么,我们应当如何来开发领导者的潜力?看上去,许多人都在没有认清自我意识的前提下,就去参加MBA课程。
你已经认识到,大多数商学院的教职员工实际上都没有管理过任何事物,因此,有些商学院并不能使人们的实际领导能力有很大程度的提高。但是,我很高兴看到,现在许多商学院把工作过3—5年的人列为招生对象。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要比那些教授的经验丰富得多。
我赞成建立一种全国服务系统,这是目前我们迫切需要的。不过这一系统不包括军事服务,虽然我很愿意将它也纳入其中。现在的年轻人常常衣冠楚楚却无所事事,因此,在这一系统建立之后,在那些年轻人进入法律学院和商学院之前,他们便己获得了一定的经验。
哈佛商学院有一门必修的课程,那就是道德规范,而这在大多数商学院是没有设立的。虽然这是个难度很大的话题,但我们更需要考虑的是教育本身的目的所在。我们不得不在商学院的课堂上提出这样的问题:“有没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企业之所以存在,是不是因为某些比金钱和盈亏一览结算线更重要的原因?”当然,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但我们还是愿意更完美地诠释这点。
从对金钱的态度来说,极客和怪杰有什么不同?
70岁以上的这一代人是在马斯洛(Maslowian)生存模式下被教育出来的。一般说来,他们成长于对金钱并不热衷的环境中。他们觉得一年挣1万美元就足够了。相比之下,极客却不一样,这些35岁以下的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挣了大把大把的钱。他们在一个复杂的环境下经营着企业,如果他们破产了,他们将更关心谋生的出路,而不是什么再创辉煌。
怎样为极客和怪杰这两代人搭建一个沟通的桥梁?
首先我们必须搭建这样的一座桥梁,毕竟,人们得和像我这样70多岁的人打交道。我想,怪杰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来艰难地适应不断产生的变化,譬如说,适应科技的变化。当你60岁时,你会开始去思考死亡的问题,这个时候你一般都会羡慕年轻时代。当你60岁的时候,你已不再指望太多。
两代人之间的对话确实很重要,而处于这两个年龄段中间的群体就不得不充当沟通者的角色。这一群体有着相当强的技术根底,而且跟年轻人相比,既有一定的睿智,也相当于他们的长辈。因此我认为,这一群体是义不容辞的沟通者,能够同时为两方面提供帮助。
许多公司,包括通用电气都颠倒了以往的指导模式,开始由年轻人指导前辈们认识电子化世界。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对老年人的歧视,但我对此却几乎没有什么感觉,除了一点——我已经70多岁了。从大体上讲,如何对待这个问题是目前一个意义深远的话题。
你如何评价布什总统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表现?
我个人认为。布什总统是一个很好的管理者,但却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因为除了不断动员人们更多地购物外,他好像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