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思想的核心在于:自然而然而不装腔作势地行事,行事的过程并不需要顾及对其他人自我感觉所产生的影响。正是这样一种特质将老子思想与耶稣的思想联系了起来。两名的共同之处是:人们做事情不应该是为了做秀,或者说不应该是为了一些外在的东西。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人们应当对事物发展的必然性有直觉性的认识和了解,正如人们认识到自然之水终将流向大海的规律一样,这种力量是受自然控制的。
老子曾说:“最好的军事指挥员往往坐在战车上,而不是冲在最前面。”苏格拉底也说过与此非常类似的话。他曾向一名年较的骑兵指挥官提出建议,说他并不应该在战场上总是追求第一个冲向敌阵,因为这种荣誉应该属于那些骑马的散兵们。但老子还提出了另外一个不同的观点。他认为,那些追随道家思想的领导者并不需要凌驾于他人之上,或者首先去攫取荣誉。因此,对于“圣贤者”(老子对履行这些观念的统治者的称呼),来说,他需要做的只是深入思考所谓“终极真实”,也就是自然本身的内在核心,因为“道家爱护所有事物,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统治它们。”
老子对高高在上统治他人所持的否定观点再一次和耶稣的思想不谋而合。它反映了这样一种态度,即人们应该适应所有的东西,包括兽、鸟、龟、山、湖和海,当然还有他们的人类伙伴。这是因为圣贤者拥有能力和品德,所以他们不用强制力。这和耶稣所倡导的“温顺柔和”很接近。
这种对所有事物均保持谦恭的自然表象就是沉默。中国的一句谚语说,“沉默是金”。不过,这里存在着矛盾。因为在古希腊和古罗马的传统中,一般都对领导者的演讲能力持肯定的态度。对于古希腊的领导者来说,他们必须用道理来说服他们的追随者,这个时候就应该“演讲是金”,而不是“沉默是金”。当然,倾听也是很重要的,不过,当一个领导者正在演说或者准备演说的时候,他是难以去倾听的。可是,中世纪的基督教作家托马斯•阿•肯皮斯曾这样写道:“没有人能够平静地面对公众,除非他自己感觉他情愿隐退。没有人能够顺利地发表演说,如果他不情愿保持沉默的话。没有人能够有效地发号施令,如果他不学会如何服从的话。”
老子赞赏那种既不独断专横也不夸夸其谈的领导者。按照圣徒保罗的那句名言就是,他“不追求自我利益”,而是自我付出,也不期望得到任何人的回报。正如老子所说:
圣贤者已经不再使用小计小谋,而是亲身实践着沉默的理念。他不为控制别人而做事。他不为谋取个人私利而生活。他不求回报地付出。因为他不为自己谋取赞誉,而总是给予他人褒扬。所以,圣贤者常置自己于幕后,却仍然能走向台前;置身于外却总在中心。不正是因为他不争取任何个人利益才使得他所有的个人目的都得到了实现吗?
老子又补充道,“这样的一个统治者,能使成千上万的人民受益,而自己却心甘情愿处在人们所轻视的位置上”。老子关于水的类比很好地体现了他的思想。老子曾说:“最崇高的德行就像水一样,水的美德就在于使无数生物受益,而它自己却毫无怨言,并且满足于停留在所有人都轻视的位置上。正是由于这一点,才使水和道家的思想非常地相近。”水是低洼、柔顺、谦虚、低调而不张扬的象征,它心甘情愿地去寻找最低洼处安身。水也从山坡往下流向峡谷,还要容纳各种各样的污秽,但是它总是有能力使自己保持纯洁而永不玷污。这使我们不由自主地想起耶稣净化他的信徒的情形:他手拿一块手巾,端来一盆水,跪下来浸洗信徒的脚。老子还曾这样告诉我们:
那些大的河流和海洋是怎样取得它们对成百上千的小溪流的王者地位的呢?正是由于它们比小溪流处于更为低下的位置,才使它们取得了王者地位。因此,圣贤为了统领大众,必须以一种地位看上去比他们还要低的态势说话。为了引导人们,还必须将他自己置于他人之后。这样,当他居人之上时,人们才没有压力和负担;而当他在人之前时,人们便不会受到伤害。如此,普天之下的所有事情才会欣然接受他的指引,而不会对他的指引心生厌恶。圣贤从不加入争斗的行列,因而没有人会和他竞争。
如果把老子的思想置于一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很可能会产生一种不同的解释。在公元前5世纪的中国,一个做的很少其至是毫无所作的统治者,却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传统社会的最好的守护者。比如,老子并没有建议说一个明智的统治者应该努力去教化他的国民。但是,预言家和诗人的思想里却喜欢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所描绘的些许可贵的真实生活场景,胜过任何他们原有的社会情境。比如,在领导方面,下面所引用的老子的话就相当著名:
当人们几乎没有察觉到领导者的存在时,说明这个领导者就是最好的;当人们赞扬一个领导者的统治时,实际上这个领导者还没有那么好;当人们战战兢兢处于恐惧状态时,说明他们的领导者就不太好了;而当人们都蔑视一个领导者时,这个领导者就是最糟糕的了。领导者如果不尊重下属,那么下属也不会尊重他。但是,对于一个好的领导者来说,他说得并不多,当他的任务完成时,他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这时人们会说,“这是我们自己完成的。”
对于老子来说,正是统治者内心世界里的某些欲望,总是在其人民当中引起麻烦。如果领导缺少真诚或信任,那么他的人民也会一样。“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这样的一种观点和道家思想的精神非常一致。有一句军事格言也说明了同样的道理,即“没有不好的战士,只有不好的将军。”这些说法促使领导者们在寻找他人的错误时,先认真地审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