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领导模式下接受他人的领导,使人有一种被统治或者被控制的感觉,但是,在服务型领导模式下,你接受他人的领导,却能感觉到更多的自由。服务型领导模式的追随者会变得“更健康、更自主、更自由、更聪明能干”,而且“追随者自己也越来越像服务型领导者”。真正意义上的宽容,不是忽视他人对自己的伤害的虚假的宽容,而是天生就和正直、正义品质联系在一起的宽容,宽容可以使我们拥有健康和充满活力的人际关系,这些关系将成为合法权威的基础,不但是个人的,而且是职业中的权威。合法权威是格林利夫(注:格林列夫是服务型领导概念的提出者)从服务为先的精神状态的角度解释的一种权威,正是在合法权威当中,我们体验了人类的爱和伟大。
在家庭、团体、社区和公司的文化建设中,我们越来越需要有效的领导。在传统的领导力模型中,领导者命令他人提高生产率,使他人无法实现自我价值。这样的领导模型重在纠正问题和维持现状。变化本身是如此迅速,人们经常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关系型思维(Relational Mindset)模式利用传统的领导力模式,同时又超越了工业时代的智慧。我们发现我们越来越需要这样的领导者——他通过诚实正直的品质,促使人们意识到人类存在意义的更高层次的愿景。在对这一问题做出回应时,格林利夫建议,我们需要那些理解人性并且能够建设社区的领导者。这些领导者支持多样化,而不是坚持单一性。他们认为把其他人培养成自由、健康、聪明能干和独立自主的人非常重要,并认识到宽容的意义,并且能够主持正义,而不是动不动就诉诸法律和惩罚。服务型领导的思想在当代领导理论和实践中占有独特的地位。在那些使组织起死回生的活动中,我们可以看到服务型领导思想在发挥作用,在深受人类暴行伤害的国家和解和抚慰的过程当中,我们同样看到了服务型领导的影子。
笔者最初对服务型领导理念的认识,和一些重要人物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些人树立了人生的榜样,让笔者有了追求个人尊严的愿景。他们都走出了自己的生活,走进了大众的视野,让人们了解了伟大的理念——他们自己在生活中遵循的理念。这个理念是标志他们身份的最重要品质,一般都和内心的、人际关系的和社会的发展有关。而这些趋向诸如安宁、洞察力、勇气、宽容和爱,都明显地改变了人类。虽然他们不了解格林利夫的思想,这些影响过笔者的先生们和女士们,事实上都是服务型领导者。他们每一个人都勇于发现自我,受过训练,掌握解决关系性意义(Relational Meaning)的创造性方法。这是我们大家都有的可怕的空虚感的灵丹妙药。
受到他人影响,对做一个领导者和服务者的意义还没有深刻理解之前,笔者几乎完全为勇敢和雄心壮志所折服。笔者渴望进步、渴望他人的赞扬。在早期的职业生涯中,很多时候笔者在幻想是如何受到崇拜,幻想自己是运动会冠军、是强大公司的领导。在笔者设想的世界里,笔者的缺点被隐藏起来,不想任何人注意到我的缺点,也不希望他们指出自己的缺点,笔者花很大的精力去取悦他们,使他们不再对笔者失望。即使笔者的生活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它与他人的利益也没有任何关系,也得不到他人的关注。如果有人指出笔者的缺点,笔者会立即如泄气的皮球,于是人们发现在笔者的内心深处一直在自我保护,是一个固执僵化、内心脆弱的人。如果笔者对自己或者他人表现出真实的自我,那会意味着什么。
乔纳森·提克斯·艾尼米是一个印第安人,是哈定高中的篮球队员,是蒙大拿最好的篮球队员。他带领一个多年摆脱不了失败厄运的校队,赢得了了全州人民的瞩目,他肩负重任,带领队伍闯入了蒙大拿州联赛,在比赛中他平均每场得分41分。他创造了一个奇迹,20年后在篮球圈,人们仍然对他的传奇经历津津乐道。他如此勇猛,这使笔者对他又怕又敬。在篮球场上,他几乎无所不长:跳投、掷球、左手低手拨球上篮、后仰式跳投。他能实现我们梦想的一切,用一种霸气的说法是“没有什么能挡得了我”。
笔者比他小一岁,当时在利文斯顿的一所白人学校打球。当我们双方在分区赛中相遇时,乔纳森·提克斯·艾尼米和他的哈定牛头狗队(Hardin Bulldogs)以17分优势战胜了我们。在第三局快要结束时,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他们的球队领先我们的分数很可观,这时,提克斯·艾尼米在距半场一步处停下,起身一个漂亮的跳投,球进了!尽管离三分线还有六公尺远,他的投球姿势依然很完美。这次投篮的勇气和力量,以及动作的优雅漂亮,使观众目瞪口呆。人们都在想:几乎没有人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如此精准地投中篮筐,更不用说用那么正规完美的动作来完成了。提克斯·艾尼米跳投之后落地,球还在空中飞翔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回到了队友身边。人群如海潮一样沸腾了。
他敢于做出这样的投篮动作,而且他成功了。这使笔者记起了在蒙大拿有很多土著英雄,他们都很自信而且有卓越的才华,他们组成了笔者少年时代的篮球风景画。圣·拉布里队的桑弗德·拉德·豪斯、朱诺·普兰提·豪克、保罗·戴普提,山林小屋青草队的篮球队的艾尔维斯·欧德·布尔,普兰提·库普斯队的马蒂·朗德菲斯、提姆斯·弗尔斯·当、马克·斯保蒂德·比尔,以及哈定队的乔·普里提·佩特和乔纳森·提克斯·艾尼米。因为印第安人聚居区存在的大量因酗酒和吸毒现象引发的暴力活动,这些年轻人很多都英年早逝,但是他们在球场上的形象却激励着我勇敢地行动。这种勇敢的品质给所有的努力增添了艺术和自由的味道。这样的勇敢有点类似于激情。那时候,篮球就是年轻人——当然也包括笔者的——激情所在。
看到提克斯·艾尼米的神勇表现,笔者发现:无论是在篮球场上,还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笔者自己身上都没有这种勇猛的气质。提克斯·艾尼米的动作透露出一股自信之气,他具有的领导者潜能也彰显出来,而这正是我缺乏的。格林利夫说:“领导者的一个标志,一个使他们处于领导位置为他人指引方向的品质在于,他们比多数人更善于指引方向。”提克斯·艾尼米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球队打起球来如同一个人,他和他的队友在一起流畅地打球,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快乐和惊人的狂放热情。笔者开始寻找具有运动员般狂放热情的领导风格。在这个过程中,笔者开始接触那些通过给予自由而不是通过控制他人进行领导的人们。这些人还使笔者体验了谦逊、宽容和理性正义(Relational Justice)的品质。其中给我影响最大的是我的岳父。
詹尼弗和笔者那时都20多岁,还没有结婚。我们以及她的家人坐在桌子旁边吃饭,这时候詹尼弗的父亲对她母亲简短地说了些什么,言辞非常激烈。那时候她父亲任职一家总部在华盛顿的某跨国公司的总裁。现在回想起来,几乎记不起她父亲说了什么,是因为笔者之前经历过的冲突的性质和严重程度更厉害吧。多数冲突都显示出满腔怒火或者暗暗的怨恨,这些都会损害双方的关系,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弥合。我并没有留意她父亲对她母亲的批评。直到饭后的某个时问,当我在躺椅上休息时,她父亲走了过米。这时他刚刚和她母亲在厨房的另一端结束谈话。
“关于我粗鲁地对待她这件事,我想请求你的原谅,”他说。笔者想不到他会说这些。笔者感到不大自在,就想尽快把他和笔者从这次尴尬的谈话中解脱出来。
“你不必请求我原谅,”笔者对他说。
但是,当笔者说了这句话之后,感觉更加不安了。笔者很少遇到这种情况,这种双方地位平等地共同处理一件事情的情况。笔者的工作经历是,拥有权力的人(一般来说是男性,但并不总是)支配冲突过程,使外在表现出的权力掌握在占支配地位的人的手中,而所有其他人的内心都遭受着痛苦、失望,以及对良好人际关系的绝望或者说接近于绝望的感觉。后来,在笔者的家庭和工作关系中,当笔者感觉有过多的权力时,笔者也像那些拥有太多权力的人一样,内心感到不适,因为笔者是通过强迫或者强制力获得了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通过公正和共同的协商。无论如何,笔者感觉紧张,并想结束这一尴尬局面,同时又不想伤害对方的面子。
“我并非为了你才请求原谅,”他回答,“我请求你的原谅是为了尊重我和我妻子的关系。在我们家,如果一个人伤害了另一个人,我们不仅要请求被伤害者的原谅,而且还要请求在场的所有人的原谅,以恢复被伤害者的自尊。”后来笔者在他领导的公司,发现同样的做法经常出现,可以说是公司文化的一部分。
从这次简短的经历中,笔者赢得了对自己的尊敬,同时开始看到一个家庭或工作文化有可能摆脱与束缚和不和的关系,可以避免相互指责,而这些指责又通常都会伴随着束缚和不和的关系。和詹尼弗的父亲支持的开放的生活方式相比,笔者的生活就如同一座密封的堡垒。于是笔者开始明白,自我保护,防卫心理,以及不愿敞开心扉显示自我,这些特点多会在将来的冲突中起着防卫堡垒的作用,使笔者不能更完整地体验这个世界。而且笔者开始明白,服务型领导者需要具有谦逊的品质,还非常珍惜自己和他人的关系。在格林利夫的作品中,这意味着倾听和善解人意,而且只有服务者这样的人才能够首先通过“倾听”和努力“理解”来接近人们,而不是试图通过“解决问题”或者“领导”。正如“真正的倾听能建立优势”,不善于倾听会削弱人的力量一样。